雪原上風勢很大，火把落點著帳篷之後沒有多久火苗就竄上了天。巴彥一家子對著火光發出冷笑：“看你們還怎麽得意！”

他家機靈些的兒子都小心地往四下裏瞧：“阿瓦，咱們快走！別讓人看到了！”

說得也是，回家後有的是世間開心！

“走！”巴彥低聲下令，帶著兒子們抄著帳篷後面陰暗處撤退。

可是這一切都是徒勞，他們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雙羊皮靴，靴子旁寒光一閃，一柄獵殺野獸時用的馬刀插在了雪地上。

巴彥一驚，擡起頭看到了兄弟家最棘手的那個小兒子。濟濟格的雙瞳裏映著熾烈的光，臉上卻露出一絲極寒冷的笑。“巴彥伯父，你幹得好事！”

巴彥沒想到被抓了一個現行，第一個念頭是要矢口否認：“什麽好事？不是我幹的！”他的一個兒子躲在父親背後大喊：“是篝火的火星被吹到帳篷上，你別賴到我家頭上！”

他們身後的火焰越躥越高，一大片雪地都被照亮了，羊皮帳篷發出劈啪的聲音像是豆子炸開鍋，但濟濟格一點也不放在心上，他提刀攔住了巴彥的去路：“ 如果不是你們點的火，你們為什麽會來我父親家？看到火又為什麽不呼救？你們安的是什麽心！”

巴彥無從辯駁，臉上的刀疤顫抖著，眼睛裏迸出仇恨的火焰，幾乎和後面熊熊燃燒的帳篷相差無幾了。“臭小子，老子做便做了，你這小崽子爪子還沒長出，又能怎麽樣？！”

他說完抽出腰裏的鞭子，一把打在了濟濟格的馬刀上。這一下來得很突然，要不是濟濟格及時抽手，鞭子末梢準要卷上他的手背。

“別擋老子的路！”巴彥咒罵了一聲，粗壯的身體撞開了濟濟格，濟濟格也不反抗，退了兩步讓出了道。

巴彥一家自覺占了便宜，揚了威風，走出去幾步卻傻了，原來站在這裏的不只濟濟格一人，後面還有幾十雙眼睛看著。

“濟濟格大哥，我們都看到了！你伯父燒了你家帳篷！”“對！而且他親口承認了！”“放火是大罪，快抓住他給族長！”

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，說了幾句後便沖上來抓巴彥。巴彥的兒子們自然不許，兩邊不由分說地扭打起來。

和濟濟格一道的這些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，而且人多勢眾，收拾巴彥一家子不在話下。當中有一個揮舞斧頭的青年還拿出了繩子把巴彥五花大綁，然後拍拍濟濟格：“你跟我們說要打狼，原來是一只吃兄弟骨頭都不吐的惡狼！”

這個人就是濟濟格的朋友渾戈，他覺得濟濟格腦子好用，所以說話做事都為他馬首是瞻。

今天傍晚時濟濟格來找他，說要他多帶幾個人，他要去獵狼。牧人都怕野狼來禍害牛羊，所以發現雪原上有這些猛獸的蹤跡會主動出擊，只是狼性狡猾，又是群居，所以打獵的也非得成群結隊不可。於是他信以為真，還找來不少年輕族人，不過現在他明白濟濟格打的是什麽主意了。

濟濟格瞥了他一眼：“先別和我玩笑，把火滅了好嗎？”

周圍都是雪地，滅火很容易，除了幾個看守巴彥的人，其餘青壯年都抱雪救火去了。沒一會兒火就滅了，只是帳篷已經被少出了不少破洞，泛著一股焦糊味。

“壞了，連帳篷裏的東西都燒成渣滓了。”渾戈抓起一把碎渣，在鼻子下一聞，心裏叫了一聲糟糕：“羊皮？不是做衣服用的吧？”他也知道濟濟格家最近出了大風頭，要是沒有了皮子，部落裏的人多半就沒這麽捧著大叔了。

濟濟格沒來得及對他解釋，不遠處又有腳步聲響起，有人來了。

“巴彥，是你這個畜生嗎？你放火燒了你兄弟的帳篷！”族長大步走來，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松垮又潦草，一看就是慌亂起身。在他身邊，大嬸抹著眼淚哭泣不止：“族長，沒有皮子我們怎麽做衣服？我們還答應了部落裏的人呢！這下什麽也得不著了……”

族長眼睛裏冒出火花，恨不得要烤了巴彥。他的憤怒不是為了守護什麽正義，只是阿日善家做不出皮衣，他也分不到好處。

唯有巴彥覺得詫異，明明阿濟格的出現是眨眼前的事情，為什麽這麽快他老娘就去族長那兒告狀了？明明那老太婆也沒在場啊？

他平時做事習慣了靠蠻力，結果遇到一點彎彎繞就想不清楚了，直到姜綺羅抱著賬本來到人群中間，他才想明白這是一場布局。可惡的中原人，把他們的心肝肺剖開，裏面都能爬出毒蠍子！

姜綺羅不知道他心裏念叨的什麽，也不大在意，她攤開賬本，做出一臉愁苦樣：“族長，怎麽辦？帳篷裏存了七八十長新做好的羊皮，原本能做四十多件衣服，比我們上次做出來的還多一些呢，而且，收咱們衣服的商人還答應我若賣得好漲價呢……”

這話像是一桶油，澆在了族長心頭的怒火上。他是不大會看賬本，不過聽姜綺羅的話，就是說這次原可以收到更多好處的，而現在，都被巴彥家這一群耗子腦袋給毀了！

不僅族長生氣，跟著他來的族人也都很心痛，幫阿日善大叔做衣服織毛線可是得到了從前沒有過的好處，這種好事就讓巴彥給毀了！

而且巴彥和他家的兒子一向欺男霸女，除了阿日善大叔是重災區，部落裏沒少發生被巴彥家人霸淩的事。

這些舊怨像一顆顆小種子，悄悄地在人們心裏生根，長出來的是不起眼的小苗，但是一場雨過後，就瘋長成一片毒草了。

“族長，巴彥的心應該被鷹叼走，他不給我們好日子過！”

“你要是袒護你的親家，那雪化後我們家就離開部落去別處！”

“我也一樣！”

雪原上的牧民是極其容易搬遷的，要是離開的人太多，部落也就消亡了，族長也就名存實亡了。

他斷然不會讓這事發生，於是重重咳嗽一聲，俯瞰著跪在雪地上的巴彥：“雖然我們的兒女有婚姻之約，但是你傷害了我的族人，蒼天也容不下你！巴彥，你離開河渚部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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